待到要去游石林，天竟滴滴答答下起了雨。我站在屋檐下看着雨滴在密密地交织，一阵风吹来，就仿佛在空中荡起一层层涟漪，雨滴呈现出曲线柔美的纹路。落在地面的雨点有的倒溅起来，与空中的雨点相混，让人不能区分哪些是先下的，哪些是后落的。。看着，看着，我觉得或许雨点本来就是从地面流向空中的；又或者，水流根本就是在天空和地面之间荡漾。而更远处，天空和地面连为一体了。

地面上的水泡像要对我展现他们的生命力一样，灵巧的旋转舞动不已，而后碰到一个低洼的坑道，就毫不犹豫地一头钻了进去，如同归巢的乳燕。不远处有位穿着黑白相间服装的十几岁彝家少女，眼珠又深又黑。扎成一束的长发随风轻飘，她一面把光洁的小小赤脚放入流淌的小溪中，任水流滑过自己的趾间，一面嘴角在温柔甜美地微笑。另一边彝家小伙们斜靠在门边，脸上一副酷酷的表情，向她那边投去短促的偷瞥。坐在我旁边的一个老人请我抽烟，我微笑着表示感谢，摇头示意我不抽烟，而后他又摸出一条薄荷口香糖递给我，这次我接受了，一面嚼着一面又再眺望远方。

雨势渐渐收住，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泥土和花草芬芳交融的气息。刚才还黑沉沉压着山头的乌云不知何时已经消散得一干二净。天空中柔和的散射光让人心旷神怡。总之，我没理由不感到高兴，也没理由不马上开始登山。

远处嶙峋的山峰还笼罩在若有如无的水气中，就像被人用淡墨勾勒出来的飘忽的线条。这样的景象很容易就把它的虚幻感传染给了我，让我觉得自己过去遭遇的一切痛苦或激动都是不现实的。真正真实的，只有身在此刻呼吸着好像能洗涤内心污浊的我。石板路被雨水冲刷的一尘不染，若惠能大师在此，恐怕会说：菩提本无树，明镜亦非台。本来无一物，何处惹尘埃。但这终究与我无关，我到这里并不是为了领悟和何为“一花一世界，一草一如来”，我只是为了登山。在我看来登山本身就具有了其纯粹性。“无非为登山”，我把这句话重复了两遍，忽然觉得它很有音乐性。如果加上乐器伴奏的话，怕是会让我陶醉一段时间吧。

对于雨后的石林来说，恐怕幽静和空旷才是其令人愉悦的本质所在。节假日的拥挤和喧闹已经随雨水一起流走了，有的只是栖聚于枝头的五彩斑斓的小鸟，像在庆祝雨停一样叽叽喳喳叫个不停。偶尔会遇见彝家少女背者背篓，三三两两地走过。看见我一个人背着相机走在雨后的山路上，有点讶异地盯着，就算和我目光相接，也毫无回避，让人感到一种久违了的淳朴，和在都市里遇见高昂着头，面无表情地走过的女郎感觉大不一样。

据说远古时的石林是沉没在海底的，是因为千万年来的地质变迁，才最终升上地面形成现在这般奇诡的景象。恐怕也正因为如此，我一直觉得有水的石林远较无水的石林更有灵气，也更有神韵。

作者：李萌